第150章 九摄魂离魄(三)-《簪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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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梓瑕看向李舒白,见他点了一下头,而禹宣见李舒白首肯,什么也没说已经转身,向着自己的宅子走去。

    蜀郡历来多俊才,为‘激’励士子上进,各县乡都有奖励。成都府学子考取举子之后,官府会分派宅邸,并每月供给银钱,以资劝学。

    禹宣未到十九岁便成为蜀郡解元,风头一时无两。虽然黄梓瑕的父亲十分不舍,但还是让他到自己分到的宅邸中生活——可能也是因为,父亲觉得‘女’儿毕竟有未婚夫,长到十五六岁还与禹宣感情亲密,总是不好。

    郡中为禹宣修建的住宅,在城东涵元桥旁。‘门’前垂柳小桃夹岸而栽,如果在‘春’天来的话,会是非常美好的景致。

    黄梓瑕不记得自己曾多少次来到这边,轻叩‘门’扉。但她知道自己是世上除了禹宣之外,最熟悉里面布局的人——从大‘门’进去,是粉墙照壁,后面天井狭窄,挖了四五尺见方的一个小池,里面睡莲长得蓬勃,如今夏末,应该正是

    她曾笑他说,这么小的宅子,不如还是偷偷回郡守府住吧,只一个他住过的薜荔院就比这里开阔‘精’致。他却卧在榻上,用书盖在面上遮住日光,声音沉沉地说:“我这样的出身,今生今世能有片瓦存身已经是大幸。这里很好,人生在世,即使王侯将相起居睡卧又能占地几许?”

    现在想来,他们之间,确实是从他搬出去之后,开始变得疏远。她忙于各种案件,他忙于聚会讲学,经常十天半月见不到面,即使时时写信互通,也只能让他们更加感觉到那种疏离感。

    那时他对她说,阿瑕,你要是不会查案就好了。

    她生气极了,仿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被推翻,从此再无骄傲立足的凭藉。两人第一次发生那么‘激’烈的口角,她跑回去发誓再也不见他。然而第二天早上,他轻轻敲开了她的窗,递给她一枝桂

    桂

    那里面放的,正是他们商量了许久之后,定下来的样式。两条互相衔着尾巴的小鱼,就像他们一样,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黄梓瑕沉默地想着往事,跟着禹宣往里面走。

    绕过粉白照壁,穿过开着睡莲的天井,后堂是他的书房与卧室,三间大屋毫无阻隔,打通之后,只以书架和博古架隔开。

    禹宣走到书桌前,伸手将‘抽’屉拉开,从所有东西的最下面,‘抽’取出一封信,‘交’给黄梓瑕。

    黄梓瑕见那封信上没有收信人,也没有落款,完全空白。她抬手接过,询问地抬头看他。

    他慢慢地说:“某一日,我从齐腾家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几案上……多了这一封信。”

    黄梓瑕将未曾封贴过的这个信封打开,发现里面只有薄薄一张雪白素笺。

    她将素笺‘抽’出,摊开仔细阅读上面的熟悉字迹——

    十数年膝下承欢,一夕间‘波’澜横生,满‘门’唯余孤身孑立于世,顾不愿手上淋漓鲜血伴我残生。所爱非人,长违心中所愿,种种孽缘,多为命运捉‘弄’。他生不见,此生已休,落笔成书,与君诀别,苍天风雨,永隔人寰。

    黄梓瑕看着这一纸素笺上的淋漓墨迹,这略显散‘乱’的字迹让她的后背隐隐冒出一丝冷汗,整个人仿佛呆了一般,站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这字迹,这般熟悉,让她觉得这一个个字,几乎如同一个个可怕的怪兽,正向着她显‘露’出最狰狞的面目,要将她的魂魄意识全都吞吃进去——

    这是,她自己的字。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的,她自己的字。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汗‘毛’都直竖起来;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冒出针尖一样的冷汗;她的呼吸不畅,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脸‘色’也在瞬间转为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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