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流放的少年-《帝国的良心》


    第(2/3)页

    “光阴逆旅”楼上的旅社。

    “光阴逆旅”的老板是谁?

    晋桐。

    旅店被查封,晋桐被逮捕,妹妹多亏邻居照应才免去流浪街头的下场。

    在不公开审判的法庭上,晋桐言辞滔滔,力证自己无辜,却始终不能洗脱窝藏罪名,黯然接受流放十年的刑罚。

    这年冬天,政府对五名首犯执行枪决。晋桐和其他二十三名自称“华夏解放阵线”的余党,其中有九名女生,被强制押解,送上了火车。

    流放之路太长,长得看不到终点。

    政府为他们安排了一整节火车包厢,是昂贵的卧铺头等舱。

    帝京至胜山县的一张头等票售价40元,如此不吝花费是因此案举世瞩目,而革命党太招人恨。犯人若不跟百姓分开,万一被义愤填膺的忠勇之士打死,未免贻笑友邦。

    流放者们极少下车透气,也没心情欣赏风景,尽量低调,但晋桐和妹妹除外。

    晋静没有被流放,窝藏罪的犯人只是晋桐。

    “光阴逆旅”被罚没入官,晋桐的个人财产也全部入官。

    帝国《婚姻与继承法》规定在室女享有男子一半的继承权。虽然这部法律常常被人忽视,但晋桐在庭上抗议说既然判决不是抄家就不应没收晋静的个人财产时,法官便不能装作没听见。

    法庭认定,旅舍和晋家储蓄属兄妹二人共同财产,旅舍没收后,晋静应得补偿四千元,并有权从储蓄中提走八百元。

    旅舍折价一万二,也算公道。

    对十一岁的女孩来说,4800元是一笔巨款,足够她安稳地上完中学,再给自己置办一份过得去的嫁妆。但没有家的晋静该如何生活?

    祖辈去世多年,晋父一脉单传,晋桐绝不放心年幼的妹妹投奔远亲。这年头人心不古,报纸上永远不缺“孤女携款投奔,亲戚谋财害命”的故事。

    兄妹二人只能一起去北方。

    内燃机车牵引着几十节车厢驶过一个又一个小站,一座又一座城市。人们扶老携幼,背着大包小包拥进车厢,站台上永远有候车的队列。

    流放者的包厢是隔绝的,没人进出。

    晋静不喜欢安静,她爱笑,喜欢热闹。她总是大惊小怪,拉扯哥哥去瞧车窗外毫不出奇的寻常人物,寥廓天空。

    极目的尽头,横亘着捉摸不定的将来,唯有她的笑颜巧语能消解未知的恐惧。

    入了夜,沿途一团团的人间灯火向后飞逝,她单手支颐,任轻风飘动额前的刘海,仿佛沉思起宇宙与人生的伟大命题。

    这景象教晋桐百感交集,渐渐心安。

    只要兄妹二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呢?

    但是若问妹妹到底在想什么,只怕她的答案要么是芸豆卷,要么是绿豆糕。

    三天三夜的铁路旅行,年轻的革命党们沉默寡言。

    被无辜牵连的晋桐看着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样子,越发来气。

    虽不知这些大学生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搞起“解放阵线”是中了什么毒,但他对铁血同盟会的无政府主义略有耳闻,理解其追求社会进步的决心,可算是革命的同情者。

    所以,即将抵达胜山县时,他干脆捧着《雪莱诗集》,一遍又一遍大声朗读《西风颂》。

    第四遍时,革命好汉总算振奋起精神,跟着他一起诵出最知名的那一节,声音由小而大,渐渐宏亮,最后竟大喊起来:

    ……就把我的心声,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巴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哦,西风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激昂的诗歌,把朗诵者的心牵到一起。虽然没有多说一句,眼神交汇中,他们已把晋桐当成了自己人。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