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卷尺的应用,将会大大的加快大明清丈,厘清天下田亩的具体数量,将已经近两百年未曾动过的鱼鳞册,好好核算清楚明白。 洪武二十六年,全国共核查出土地850万顷,大约有八亿五千万亩地,到了后来,这个鱼鳞册,图册已紊乱失实,在明孝宗弘治十五年后,全国登记在册的土地只有422万顷,一百零九年的时间里,减少了一半。 孝宗之后,422万顷这个严重失真的田亩数,一直是大明正赋的标准田册,而张居正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天下田亩到底有多少,搞清楚天下田亩到底在谁的手里,田在谁手里,就问谁征税。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张居正在万历九年将天下除河南的田亩全部清丈完毕,共计7013976顷,并且成为了后来的收税底册,这也是万历皇帝能够胡作非为的底气。 把田亩在谁手里搞清楚,张居正死后,不被清算才是怪事。 朱翊钧离开文化殿偏殿的时候,对着身边的张居正低声说道:“先生,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张居正再俯首,向着文渊阁走去,张居正一边走一边思考问题,他要考虑考成法的糊名制度的漏洞,要考虑清丈过程中的种种姑息,要考虑土蛮诸部的蠢蠢欲动,要考虑西北族党会不会和俺答汗真正的走到一起…他要考虑很多很多,先帝将帝国和小皇帝交到他的手里,他要在还政的那天,将一个鼎盛的大明朝还给陛下。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小皇帝在看他。 而朱翊钧看着文渊阁那迥异的黑色琉璃瓦,一直看着张居正走进了文渊阁内,小皇帝歪着头对张宏说道:“张大伴,你说先生到底图什么呢?” 张宏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这个问题,估计也是廷臣、朝臣、天下势要豪右、权豪缙绅们心中盘亘不去的问题,先生到底图什么呢?” “臣尝思索,只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 朱翊钧平静的说道:“先生想做诸葛孔明,有些人不想让他做,没事,牛鬼蛇神尽管前来,大不了,就把这天下烧的干干净净便是。” 在文渊阁内处理帝国政务的张居正猛地打了个哆嗦,看向了文华殿的方向,总觉得刚才一阵心悸。 “东北战事再起,西北仍有族党之虞。”吕调阳将一本奏疏贴上了空白浮票。 这又是一本弹劾张居正的奏疏,弹劾的内容还是老调重弹的张居正威震主上,只是参加廷议的吕调阳非常清楚,这帮人心里根本没数,真的把张居正给弹劾倒台了,小皇帝当政,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看看之前礼部尚书陆树声致仕,小皇帝一句话没跟陆树声说,今天张翰一说致仕,陛下立刻答应,不是张居正从中周旋,怕是张翰现在已经滚蛋回家了。 张居正满是玩味的说道:“王崇古当家,张四维就作不了什么乱。” “哦?元辅的意思是,这次张四维遇害,是王崇古干的?”吕调阳稍微斟酌了一下张居正的话,立刻品出了几分不同,对于张四维被人下毒,到底是谁下的手,众说纷纭,高拱的嫌疑最大。 让吕调阳意外的是,居然没人怀疑张居正下的手,这就是张居正最可怕的地方,张居正不用阴谋诡计,就可以大获全胜。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张居正没有做出正面回应,但是他却是知道,是王崇古对张四维下手了。 游七的人脉很广,广到知道到底是谁做这些事,游七也大约知道了张府那个庖厨,逃亡了四川,但是逃到了哪里,就完全不知道了。 吕调阳听闻也是嗤笑一声说道:“真的是,狗咬狗一嘴毛,小人倾轧果然是不堪入目。” “也不是小人吧,我觉得是张四维的一些行为,惹恼了王司寇,要不然王司寇也不会对自己的亲戚下手,那可是他亲外甥,他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张居正知道到底是什么行为激怒了王崇古动手。 张四维买通了他的庖厨,也买通了陛下的庖厨,而这两个庖厨一个是张居正抛出去的饵料,一个是陛下抛出去的饵料,张居正知道的时候,人都麻了。 真的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 张居正在文渊阁当值,让人给王崇古送了一份请帖,请王崇古过府一叙,他要和王崇古好好谈谈。 王崇古收到了请帖的时候,知道张居正找他到底何事,东北战事。 张居正回到全楚会馆的时候,王崇古已经早早来到了全楚会馆等候,张居正和王崇古互相寒暄了一番后,张居正不再兜兜转转,说起了正事:“东北有大仗发生,我不希望西北出现边衅,能做到吗?” “羊毛官厂这一成的利有多厚,想来王司寇是很清楚了,朝廷不是不许赚钱、发财,银子嘛,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王司寇和西北北虏关系密切,这件事办妥当,朝廷只会恩厚庆赏。” 羊毛官厂设在京畿,而不是西北,这就是朝廷牵着西北的一条狗链子,狗不听话了,就可以勒紧下,让北虏知道到底谁才是主,谁才是仆。 王崇古也没有犹豫,立刻说道:“元辅既然把话讲的这么透彻,我也把话讲明白些,能做到,至少两年内,不会出问题,两年后,就不知道了,张四维蠢货一个。” 现在西北是吴兑当家了,两年后的局势,王崇古如何敢保证?他现在敢保证,是他在西北仍然拥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和决策权,所以王崇古才骂张四维蠢,把他弄到京师来,是最愚蠢的一步棋。 这是第一个共识,大明眼下恢复的元气,不足以支持大明两线作战,东北西北同时开打,对于大明而言,还是负担实在是太大了,王崇古和张居正达成了第一个共识。 张居正笑着说道:“两年后,京营就成了,北虏最好老老实实的,无论打成什么样,大明的羊毛官厂,都需要羊毛不是?” “没错,结果如何,大明都需要羊毛,我只会越赚越多。”王崇古能够完全听明白张居正里的话。 这是第二个共识,王崇古不挟寇自重,威逼朝廷,那从西北买羊毛的钱,王崇古可以一直赚下去。 在这两个共识的前提下,剩下的才好继续谈。 “但是陛下呢?”王崇古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皇帝是什么态度?这才是关键的,张居正答应了,陛下不答应,也不能长久。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这得看王司寇了,刺王杀驾案,王司寇有没有参与其中?若是没有,陛下翻起旧账来,不会瓜蔓的,若是王司寇参与其中,那就得看陛下的意思了。陛下总会大婚、亲政的。” “君臣之间,是相互的,王司寇若是不想当陛下的臣子,大明的臣子,陛下当然威罚,但话说回来,陛下总不会无故伤害元气大臣,今日廷议,王希元明明已经掌握了张翰的确凿证据,要不是张翰给脸不要脸,陛下岂会让我继续追击?” 张翰在廷议上,之所以会那么的狼狈,可不是张居正威逼过甚,也不是小皇帝薄凉寡恩,已经很给张翰面子,张翰反复不同意糊名之法,这才有了后面指名道姓的追击。 脸都是互相给的,王崇古给陛下面子,陛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伤害臣子? “刺王杀驾案里面没有我,可是张四维的九族里有我啊,唉。”王崇古靠在椅背上,颇为绝望的说道:“张四维能做到这些事儿,还不是我这个舅舅给他撑腰,他才能做?” “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王司寇多虑了。”张居正还是宽慰了一句。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