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五 利益分配-《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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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明呵呵一声:“老七,恐怕那老丁早已经磕头敬茶了。”

    邢书办笑得很难看。他听李文明的意思,分明是徐元佐已经将人打服了,就缺善后。他索性道:“即便老丁认了错,那也该将他的赌坊封了。以免再害无辜。”说出这话,邢书办不免心如刀割,每月五十两银子啊!一年就是六百两的出息,就此白白被人断了。

    姜百里见邢书办表明了立场,笑道:“多谢邢公,不过赌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要是封了也有麻烦。不知多少城狐社鼠要出来祸害人,还不如开个守法纪的。我有个同窗旧友,人品正派,倒是想接手这单生意。”他浑然不觉得“人品正派”跟“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颇有矛盾之处,也没人在乎这种矛盾,因为大家都在等着后面的硬菜。

    “若是诸位先生愿意照顾一二,每月少不得孝敬。”姜百里道。

    邢书办心中一松,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肯定拿不到独占的五十两孝敬,好歹还能剩些。而且在场所有人都牵扯进来也有好处,以后银钩赌坊的事,就是大家的事,真要做些欺上瞒下的勾当就更方便了。

    邢书办道:“小赌怡情,没个正派人主持赌档,反倒叫那些泼皮喇虎钻了空子。这事我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其他几房吏目都是帮闲来的,平日与赌坊业务也没什么往来,纷纷表示不敢收受。这种客套自然不会抵挡得住徐元佐“利益均沾”的拳拳之心,最终大家还是确定了合理的分配比例。邢书办仍旧得了大头,每月能有二十五两银子。李文明分了二十两,不过也就拿到他跟着郑大令离任。其他各房吏目书办拿五、十两不等,评判标准自然是影响力大小。

    县衙的六房对应朝廷的六部,又别有称呼,人以“富贵威武贫贱”六字相对。

    户房掌管本县的户籍、田赋、财税、婚姻,各种油水数不胜数,故而应个“富”字。吏房管着全县的里甲、保正、乡官,还有本县吏胥档籍,自然是“贵”人了;“威”是掌管刑狱的刑房。各种黑幕传徒不传子,自有威严;“武”自然是兵房了;礼房负责本县的考试、祭祀、礼乐、旌表,因为只有考试或是学生孝敬的呆出息,所以算是贫的;至于“贱”。就是指的工房。因为管着一县的修造河工,听起来都是贱役,故而得名。其实他们暗地里偷工减料,恐怕比户房还要实惠。

    当然,仓库和粮库更是富得流油。以至于有官谚说“做官不如做娼(仓),做娼(仓)不如从良(粮)”。不过这两个位置都只有实惠,缺乏影响力,遇事扔点银子喂饱就行了,没资格出现在席面上。

    徐元佐这回对银钩赌坊下手,削减了刑房的好处,拉来了其他五房,正是因为刑房对他来说实在没有直接益处。他本人是生员,只要戴着方巾就不用担心被人用刑。加之徐阁老的光环,难道还怕官司?

    其他五房对徐元佐更为重要。

    户房。那是仁寿堂收税的合作者。没有户房出面,仁寿堂就是非法包税;吏房是仁寿堂行走各乡的保护伞和介绍人,否则谁肯给唐行的土财主面子?兵房是徐元佐稳定获取制式装备、冒名巡检司办事、建立私人武装的门路。没有兵房的支持,如今扩充到了三百多人的护院队,那妥妥就奔着造反去了;礼房嘛,徐元佐身为县学学生,天天旷课不交作业,就连考试都不到场,多少要表示一些;至于工房乃是华亭县的发包方,徐元佐还有一家建筑社要从中拿工程。建立更广泛和更深入的关系绝对不会吃亏。

    李文明居中联络,领头压制刑房,是先锋大将。何况日后用到他的地方更多,给他二十两绝对物超所值。徐元佐一边对郑岳的清廉表示钦佩。但是也为郑老师不肯抛弃操守而遗憾。还好郑老师的这位幕友很识相,而且人生观很健康——男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姜百里作为执行人,与众人敲定了分润方式,一应众人各个喜笑颜开。

    李文明又道:“近日听说有汪洋大盗丁不三流窜到了南直。此人最为好赌,各地赌坊都当着意。唔,银钩赌坊的老丁也是姓丁。莫非是同宗?”

    邢书办已然出卖了老丁,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当即道:“起码五百年前是一家。他家赌坊该当好生查探。”

    县衙一众人等纷纷表示认同,兵房更是愿意帮着调动巡检司,去泗泾认真捉贼。

    姜百里顺利完成了任务,欣然告退,回去写报告了。

    ……

    却说泗泾一霸丁原这天得了艾嫂派来的小厮告急,连忙招呼了平日养在场子里的泼皮喇虎。这些人无不是好勇斗狠之辈,没事时帮丁原看顾场子,有事了出去打架斗殴,给人扛罪,基本上也算是没有挂牌子的打行青手。

    丁原招呼了这些人,叫自家兄弟带队,赶往艾嫂家的私门头保护自家赌桌。谁知这一去就如泥沉大海,丁点消息都没了。等他觉得情况不对,派人再去打探,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麻烦:那些浙江客人比官兵还能打,竟将他派去的那些无赖都打趴下了。而且他们打赢了还不放人,更是得理不饶人,说要将这些人送官。其中自然有他兄弟。

    丁原倒是不担心见官,每个月五十两银子绝不是一笔小数目。邢老七不至于拿钱不办事,但是这些客人到底什么来路实在让人头大,若是不查个清楚,那连睡觉都不安稳。他正要派人去查那些浙江客人的底细,却听外面来了个砸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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